模型塗裝與上色在模型創作過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一個精緻的模型作品,不僅要求細緻的雕刻和精湛的技術,更需要模型塗裝與上色的點睛之筆。

透過巧妙的塗裝與上色,模型的細節與質感得以充分展現,使作品更具生命力和吸引力。

專業的模型塗裝與上色不僅能夠增強模型的視覺效果,更能夠提升作品的收藏價值和觀賞性。

同時,優質的塗裝與上色也能確保模型在長期保存過程中保持良好的狀態,為收藏家提供無與倫比的觀賞體驗。

因此,在模型創作中,塗裝上色絕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環節。

 

模型塗裝上色的價值

模型塗裝上色在增加作品觀感和價值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專業的塗裝和上色能夠為您的模型賦予生命力,突顯細節,使之更具吸引力和價值。

 

1.增強模型的視覺效果

經過專業塗裝的模型,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細節表現,都將變得更加生動和真實。這不僅能夠提升作品的品質與質感,還能讓您的作品在市場中脫穎而出。

 

2.提升產品價值

模型塗裝和上色不僅影響到產品的外觀,更直接影響到產品的價值。一個經過精心塗裝的模型,不僅展現出更高的品質和細緻度,還能吸引到更廣泛的客戶群體,提高產品的市場價值。

 

3.有無塗裝的差異性

特點 模型塗裝 沒有塗裝
視覺效果 更豐富的顏色和細節表現 單一顏色,細節不明顯
作品質感 提高模型的真實感和立體感 較為平淡,缺乏立體感
收藏價值 增加作品的觀賞性和收藏價值 較低的收藏價值
耐用性 高品質塗料可保護模型,延長壽命 容易受損,壽命較短
藝術表現力 能展現作者獨特的風格和創意 缺乏個性,無法體現創作者風格

 

多元化的模型塗裝與場景設計服務

為您提供多元化的模型塗裝與場景設計服務,包括經典塗裝、客製化塗裝、仿真塗裝、基座製作、場景搭建、燈光設置等。此外,我們還提供模型修復、改造等相關服務,滿足您的一站式需求。

 

1.各類模型塗裝

a.經典塗裝

我們的經典塗裝方案適用於各類模型,包括公仔、機器人、汽車、怪獸模型等。經典塗裝服務能夠忠實重現原始設計,為您的模型注入生命力。

b.客製化塗裝

客製化塗裝方案為您的模型提供獨一無二的顏色,充分展現您的個性和創意。無論是特殊的顏色搭配、獨特的圖案設計,我們都能精準呈現。

c.仿真塗裝

仿真塗裝專為追求真實感和細節的客戶而設,肌肉線條、光影效果等,我們的專業團隊會利用高級塗料和技術,打造出極具仿真效果的模型作品。

d.塗裝作品集

 

2.模型場景設計

a.基座製作

基座製作為您的模型提供穩定的支撐,同時也增加了作品的整體觀感。我們根據您的需求,提供多種材質和風格的基座選擇。

b.場景搭建

場景搭建服務可為您的模型打造完美的背景,進一步提升作品的價值和觀賞性。我們的團隊具有豐富的場景設計經驗,能為您呈現各種風格的場景。

c.燈光設置

燈光設置能夠為您的模型和場景增添光影魅力,使作品更具吸引力。我們將根據您的需求,提供合適的燈光方案,為您的作品增色添彩。

d.模型場景作品集

3.其他相關服務

a.模型修復

模型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會出現磨損、褪色等問題,影響到作品的觀賞性。

我們提供專業的模型修復服務,讓您的珍藏重現昔日風采。我們的團隊會根據模型的損壞程度和材質,選擇最適合的修復方法,使模型重現新貌。

b.模型改造

您是否曾想過為心愛的模型增加一些獨特的元素?我們提供模型改造服務,讓您的作品更具個性。

無論是重新設計角色的服裝、配件,還是為模型增加動作和功能,我們都能夠滿足您的需求。讓我們的專業團隊為您的模型注入新的生命力。

 

優質模型相關服務,讓您無後顧之憂

我們重視每一位客戶的需求,為您提供專業的諮詢與技術支持。

我們的團隊將快速回覆您的問題,為您提供高效的服務。此外,我們將嚴格遵守保密協議與知識產權保護,讓您的創意作品得到充分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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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中手辦上色模型塗裝上色能為您的作品賦予生命力和個性,無論是公仔、建築模型還是其他任何模型,精緻的塗裝都能讓它們更具吸引力。

現在正是時候讓您的模型煥發新生,成為您收藏品中的矚目之作彰化動畫模型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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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專業的團隊將為您提供各種模型塗裝上色方案,確保您的作品在顏色和質感上達到最佳效果新竹人物模型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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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立梅:菊有黃花  一場秋雨,再緊著幾場秋風,菊開了。  菊在籬笆外開,這是最大眾最經典的一種開法。歷來入得詩的菊,都是以這般姿勢開著的。一大叢一大叢的。  倚著籬笆,是籬笆家養的女兒,嬌俏的,又是淡定的,有過日子的逍遙。()代陶淵明隨口吟出那句“采菊東籬下”,幾乎成了菊的名片。以至后來的人一看到籬笆,就想到菊。陶淵明大概做夢也沒想到,他能被人千秋萬代地記住,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家籬笆外的那一叢菊。菊不朽,他不朽。  我所熟悉的菊,卻不在籬笆外,它在河畔、溝邊、田埂旁。它有個算不得名字的名字:野菊花。像過去人家小腳的妻,沒名沒姓,只跟著丈夫,被人稱作吳氏、張氏。天地洞開,廣闊無邊,野菊花們開得隨意又隨性。小朵的清秀不施粉黛,卻色彩繽紛,紅的黃的、白的紫的,萬眾一心、齊心合力地盛開著,仿佛是一群鬧嚷嚷的小丫頭,擠著挨著在看稀奇,小臉張開,興奮著,欣喜著。  鄉人們見多了這樣的花,不以為意,他們在秋天的原野上收獲、播種,埋下來年的期盼。菊花兀自開放、兀自歡笑。與鄉人各不相擾。藍天白云,天地綿亙。小孩子們卻無法視而不見,他們都有顆菊花般的心,天真爛漫。他們與菊親密,采了它,到處亂插。  那時,家里土墻上貼著一張仕女圖,有女子云鬢高聳,上面橫七豎八插滿菊,衣袂上亦沾著菊,極美。掐了一捧野菊花回家的姐姐,突發奇想幫我梳頭,照著墻上仕女的樣子。后來,我頂著滿頭的菊跑出去,惹得村人們圍觀。看,這丫頭,這丫頭,他們手指我的頭,笑著,嘖嘖嘆著。  現在想想,那樣放縱地(www.lz13.cn)揮霍美,也只在那樣的年紀,最有資格。  人家的屋檐下,也長菊。盛開時,一叢鵝黃.另一叢還是鵝黃。老人們心細,摘了它們曬干,做菊花枕。我家里曾有過一只這樣的枕頭,父親枕著。父親有偏頭痛,枕了它能安睡。我在暗地里羨慕過,曾決心給自己也做一只那樣的枕頭。然而來年菊花開時,卻貪玩,忘掉了這事。  年少時,總是少有耐性的。于不知不覺中,遺失掉許多好光陰。  周日逛銜,秋風已涼,街道上落滿梧桐葉,路邊卻一片絢爛。是菊花,擺在那里賣。泥盆子裝著,一只盆子里只開—兩朵花,花開得肥肥的,一副豐衣足食的模樣;顏色也多,姹紫嫣紅,千嬌百媚。我還是喜歡黃色的。《禮記》中有“季秋之月,菊有黃花”的記載,可見,菊花最地道的顏色還是黃色。  我買了一盆,黃的花瓣,黃的蕊,極盡溫暖,會焐暖一個秋天的記憶和寒冷。   丁立梅作品_丁立梅散文 丁立梅:梔子花開 丁立梅:薔薇幾度花分頁:123

和兒子在街上閑逛,忽然遇到她,當年的鄰居。還是微胖的身材,化著略濃的妝,還是一副很大的嗓門:“呀,長這么高了!” ——熱情也如舊。我找不到插話的時機,只好掛上滿臉的笑,聽她講。 “呀!那時候才這么高。”她對兒子比畫著,繼續笑著高聲對我說,“記得有一個晚上,不知為啥事,你們把他關在門外。我從外面回去,讓他去我家,他可犟了,就是不去。走廊里的聲控燈一滅,他就奶聲奶氣地叫‘燈亮’……呀,真是好玩!你還記得不?”她轉過頭問我身邊這個已快和她一般高的小男生,一臉的興味盎然。 這樣的一幕,我竟從不知道,也不大記得那一次懲罰。但我心里忽然一熱,街頭偶然遇見,她送給我——兒子成長路上的一段記憶。這一刻,我對她充滿了親近,還有暖暖的感動,是她替我收藏了一段和兒子有關的舊時光。 其實,那時候我和她交往并不多。甚至于,我還嫌棄過從她家傳出來的麻將聲和笑鬧聲。 當然,也有一起的時候,畢竟比鄰而居了五六年。有一次,她問我要不要去撿菜——是附近的菜地被開發商買了建樓,還在勘探階段。 我隨著她一起去到菜地。從沒見過那么高那么濃綠的青菜,缺了管理,長瘋了一樣。還有萵筍,不知是不是缺水,長得又高又細。拾掇起來好不費事。也是她教我的,一點一點地削去萵筍外皮,切成條,用鹽、礦泉水、八角、幾只辣椒和一把花椒,腌制成小菜,吃了許久。青菜,她讓我用開水燙熟,放在涼水里晾涼,擠去水分,團成球,凍在冰箱里。吃的時候,用辣椒和蒜片爆炒,居然下飯得很!想不到那樣粗聲大氣的人,也會如此細致。 看到一個詞,共同記憶,也叫共同經歷。如果說經歷是財富,舊鄰,那個和我們曾經有過共同經歷的人,我們也該是共同擁有了一份財富。那么,是不是可以說,我們和鄰居,也是彼此的財神? >>>更多美文:情感日志

賈平凹:懷念父親的文章  父親賈彥春,一生于鄉間教書,退休在丹鳳縣棣花;年初胃癌復發,七個月后便臥床不起,饑餓疼痛,疼痛饑餓,受罪至第二十六天的傍晚,突然一個微笑而去世了。其時中秋將近,天降大雨,我還遠在四百里之外,正預備著翌日趕回。 我并沒有想到父親的最后離去竟這么快。以往家里出什么事,我都有感應,就在他來西安檢查病的那天,清早起來我的雙目無緣無故地紅腫,下午他一來,我立即感到有悲苦之災了。經檢查,癌已轉移,半月后送走了父親,天天心揪成一團,卻不斷地為他卜卦,卜辭頗吉祥,還疑心他會創造出奇跡,所以接到病危電報,以為這是父親的意思,要與我交待許多事情。一下班車,看見戴著孝帽接我的堂兄,才知道我回來得太晚了,太晚了。父親安睡在靈床上,雙目緊閉,口里銜著一枚銅錢,他再也沒有以往聽見我的腳步便從內屋走出來喜歡地對母親喊:“你平回來了!”也沒有我遞給他一支煙時,他總是擺擺手而拿起水煙鍋的樣子,父親永遠不與兒子親熱了。  守坐在靈堂的草鋪里,陪父親度過最后一個長夜。小妹告訴我,父親飼養的那只貓也死了。父親在水米不進的那天,貓也開始不吃,十一日中午貓悄然斃命,七個小時后父親也倒了頭。我感動著貓的忠誠,我和我的弟妹都在外工作,晚年的父親清淡寂寞,貓給過他慰藉,貓也隨他去到另一個世界。人生的短促和悲苦,大義上我全明白,面對著父親我卻無法超脫。滿院的泥濘里人來往作亂,響器班在吹吹打打,透過燈光我呆呆地望著那一棵梨樹,還是父親親手栽的,往年果實累累,今年竟獨獨一個梨子在樹頂。  父親的病是兩年前做的手術,我一直對他瞞著病情,每次從云南買藥寄他,總是撕去藥包上癌的字樣。術后恢復得極好,他每頓已能吃兩碗飯,凌晨要喝一壺茶水,坐不住,喜歡快步走路。常常到一些親戚朋友家去,撩了衣服說:瞧刀口多平整,不要操心,我現在什么病也沒有了。看著父親的豁達樣,我暗自為沒告訴他病情而寬慰,但偶爾發現他獨坐的時候,神色甚是悲苦,竟有一次我弄來一本算卦的書,兄妹們都嚷著要查各自的前途機遇,父親走過來卻說:“給我查一下,看我還能活多久?”我的心咯噔一下沉起來,父親多半是知道了他得的什么病,他只是也不說出來罷了。卦辭的結果,意思是該操勞的都操勞了,待到一切都好。父親嘆息了一聲:“我沒好福。”我們都黯然無語,他就又笑了:“這類書怎能當真?人生誰不是這樣呢!”可后來發生的事情,不幸都依這卦辭來了。  先是數年前母親住院,父親一個多月在醫院伺候,做手術的那天,我和父親守在手術室外,我緊張得肚子疼,父親也緊張得肚子疼。母親病好了,大妹出嫁,小妹高考卻不中,原本依父親的教齡可以將母親和小妹的戶口轉為城鎮戶民,但因前幾年一心想為小弟有個工作干,自己硬退休回來,現在小妹就只好窩在鄉下了。為了小妹的前途,我寫信申請,父親四處尋人說情,他是干了幾十年教師工作,不愿涎著臉給人家說那類話,但事情逼著他得跑動,每次都十分為難。他給我說過。他曾鼓很大勇氣去找人,但當得知所找的人不在時,竟如釋重載,暗自慶幸,雖然明日還得再找,而今天卻免去一次受罪了。整整兩年有余,小妹的工作有了著落,父親喜歡得來人就請喝酒,他感激所有幫過忙的人,不論年齡大小皆視為賈家的恩人。但就在這時候,他患了癌病。擔驚受怕的半年過去了,手術后身體一天天好起來,這一年春節父親一定要我和妻子女兒回老家過年,多買了煙酒,好好歡度一番,沒想年前兩天,我的大妹夫突然出事故亡去。病后的父親老淚縱橫,以前手顫的舊病又復發,三番五次劃火柴點不著煙。大妹帶著不滿一歲的外甥重又回住到我家,沉重的包袱又一次壓在父親的肩上。為了大妹的生活和出路,父親又開始了比小妹當年就業更艱難的奔波,一次次的碰壁,一夜夜的輾轉不眠。我不忍心看著他的勞累,甚至對他發火,他就再一次趕來給我說情況時,故意做出很輕松的樣子,又總要說明他還有別的事才進城的。大妹終于可以吃商品糧了,甚至還去外鄉做臨時工作,父親實想領大妹一塊去鄉政府報到,但癌病復發了,終未去成。父親之所以在動了手術后延續了兩年多的生命,他全是為了兒女要辦完最后一件事,當他辦完事了竟不肯多活一月就悠然長逝。  俗話講,人生的光景幾節過,前輩子好了后輩子壞,后輩子好了前輩子壞,可父親的一生中卻沒有舒心的日月。在他的幼年,家貧如洗,又常常遭土匪的綁票,三個兄弟先后被綁票過三次,每次都是變賣家產贖回,而年僅七歲的他,也竟在一個傍晚被人背走到幾百里外。賈家受盡了屈辱,發誓要供養出一個出頭的人,便一心要他讀書。父親提起那段生活,總是感激著三個大伯,說他夜里讀書,三個大伯從幾十里外扛木頭回來,為了第二天再扛到二十里外的集市上賣個好價,成半夜在院中用石槌砸木頭的大小截面,那種“咣咣”的響聲使他不敢懶散,硬是讀完了中學,成為賈家第一個有文化的人。此后的四五十年間,他們兄弟四人親密無間,二十二口的大家庭一直生活到六十年代,后來雖然分家另住,誰家做一頓好吃的,必是叫齊別的兄弟。我記得父親在鄰縣的中學任教時期,一直把三個堂兄帶在身邊上學,他轉哪兒,就帶在哪兒,堂兄在學生宿舍里搭合鋪,一個堂兄尿床,父親就把尿床的堂兄叫去和他一塊睡,一夜幾次叫醒小便,但常常堂兄還是尿濕了床,害得父親這頭濕了睡那頭,那頭暖干了睡這頭。我那時和娘住在老家,每年里去父親那兒一次,我的伯父就用籮筐一頭挑著我,一頭挑著糧食翻山越嶺走兩天,我至今記得我在搖搖晃晃的籮筐里看夜空的星星,星星總是在移動,讓我無法數清。當我參加了工作第一次領到了工資,三十九元錢先給父親寄去了十元,父親買了酒便請了三個伯父痛飲,聽母親說那 一次父親是醉了。那年我回去,特意跑了半個城買了一根特大的鋁盒裝的雪茄,父親拆開了聞了聞,卻還要叫了三個伯父,點燃了一口一口輪流著吸。大伯年齡大,已經下世十多年了,按常理,父親應該照看著二伯和三伯走,可誰也沒想到,料理父親喪事的竟是二伯和三伯。在盛殮的那個中午,賈家大小一片哭聲,二伯和三伯老淚縱橫,癱坐在椅子上不得起來。  “文化革命”中,家鄉連遭三年大旱,生活極度桔據,父親卻被誣陷為歷史反革命關進了牛棚。正月十五的下午,母親炒了家中僅有的一疙瘩肉盛在缸子里,伯父買了四包香煙,讓我給父親送去。我太陽落山時趕到他任教的學校,父親已經遭人毆打過,造反派硬不讓見,我哭著求情,終于在院子里拐角處見到了父親,他黑瘦得厲害,才問了家里的一些情況,監管人就在一邊催時間了。父親送我走過拐角,卻將缸子交給我,說:“肉你拿回去,我把煙留下就是了。”我出了院子的柵欄門,門很高,我只能隔著柵欄縫兒看父親,我永遠忘不了父親呆呆站在那兒看我的神色。后來,父親帶著一身傷殘被開除公職押送回家了,那是個中午,我正在山坡上拔草,聽到消息撲回來,父親已躺在床上,一見我抱了我就說:“我害了我娃了!”放聲大哭。父親是教了半輩子書的人,他膽小,又自尊,他受不了這種打擊,回家后半年內不愿出門。但家政從政治上、經濟上一下子沉淪下來,我們常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自留地的包谷還是嫩的便掰了回來,包谷棵兒和穗兒一起在碾子上砸了做糊糊吃,麥子不等成熟,就收回用鍋炒了上磨。全家唯一指望的是那頭豬,但豬總是長一身紅絨,眼里出血似地盼它長大了,父親領著我們兄弟將豬拉到十五里的鎮上去交售,但豬瘦不夠標準,收購站拒絕收。聽說二十里外的鄰縣一個鎮上標準低;我們決定重新去交,天不明起來,特意給豬喂了最好的食料,使豬肚撐得滾圓,我們卻餓著,父親說:“今日把豬交了,咱父子倆一定去飯館美美吃一頓!”這話極大地刺激了我和弟弟,赤腳冒雨將豬拉到了鎮上。交售豬的隊排得很長,眼看著輪到我們了,收購員卻喊了一聲:“下班了!”關門去吃飯。我們疊聲叫苦,沒有錢去吃飯,又不能離開,而豬卻開始排泄,先是一泡沒完沒了的尿,再是翹了尾巴要拉,弟弟急了,拿腳直踢豬屁股,但最后還是拉下來,望著那老大的一堆豬糞,我們明白那是多少錢的分量啊。罵豬,又罵收購員,最后就不罵了,因為我和弟弟已經毫無力氣了。直等到下午 上班,收購員過來在豬的脖子上捏捏,又在豬肚子上揣揣,頭不抬他說:“不夠等級!下一個——”父親首先急了,忙求著說:“按最低等級收了吧。”收購員翻著眼訓道:“白給我也不收哩!”已經去驗下一頭豬了。父親在那里站了好大一會兒,又 過來蹲在豬旁邊,他再沒有說話,手抖著在口袋里掏煙,但沒有掏出來,扭頭對我們說:“回吧。”父子仨默默地拉豬回來,一路上再沒有說肚子饑的話。  在那苦難的兩年里,父親耿耿于懷的是他蒙受的冤屈,幾乎過三天五天就要我來寫一份翻案材料寄出去。他那時手抖得厲害,小油燈下他講他的歷史,我逐字書寫,寄出去的材料百分之九十泥牛入海,而父親總是自信十足。家貧買不起紙,到任何地方一發現紙就眼開,拿回來仔細裁剪,又常常紙色不同,以至后來父子倆談起翻案材料只說“五色紙,,就心照不宣。父親幼年因家貧害過胃疼,后來愈過,但也在那數年間被野菜和稻糠重新傷了胃,這也便是他惡變胃癌的根因。當父親終于冤案昭雪后,星期六的下午他總要在口袋里裝上學校的午餐,或許是一片烙餅,或是四個小素包子,我和弟弟便會分別拿了躲到某一處吃得最后連手也舔了,未了還要趴在泉里喝水涮口咽下去。我們不知道那是父親餓著肚子帶回來的,最最盼望每個星期六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有一次父親看著我們吃完,問:“香不香?”弟弟說:“香,我將來也要當個教師!”父親笑了笑,別過臉去。我那時稍大,說現在吃了父親的饃饃, 將來長大了一定買最好吃的東西孝敬父親。父親退休以后,孩子們都大了,我和弟弟都開始掙錢,父親也不愁沒有饃饃吃,在他六十四歲的生日我買了一盒壽糕,他卻直怨我太浪費了。五月初他病加重,我回去看望,帶了許多吃食,他卻對什么也沒了食欲,臨走買了數盒蜂王漿,叮嚀他服完后繼續買,錢我會寄給他的,但在他去世后第五天,村上一個人和我談起來,說是父親眼完了那些蜂王漿后曾去商店打問過蜂王漿的價錢,一聽說一盒八元多,他手里捏著錢卻又回來了。 父親當然是普通的百姓,清清貧貧的鄉間教師,不可能享那些大人物的富貴,但當我在城里每次住醫院,看見老干樓上的那些人長期為小病療養而坐在鋪有紅地毯的活動室中玩麻將,我就不由得想到我的父親。 在賈家族里,父親是文化人,德望很高,以至大家分為小家,小家再分為小家,甚至村里別姓人家,大到紅白喜喪之事,小到婆媳兄妹糾紛,都要找父親去解決。父親樂意去主持公道,卻脾氣急躁,往往自己也要生許多悶氣。時間長了,他有 了一定的權威,多少也有了以“勢”來壓的味道,他可以說別人不敢說的話,竟還動手打過一個不孝其父的逆子的耳光,這少不得就得罪了一些人。  為這事我曾埋怨他,為別人的事何必那么認真,父親卻火了,說道:“我半個眼窩也見不得那些齷齪事!”父親忠厚而嚴厲,膽小卻嫉惡如仇,他以此建立了他的人品和德行,也以此使他吃了許多苦頭,受了許多難處。當他活著的時候,這個家庭和這個村子的百多戶人家已經習慣了父親的好處,似乎并不覺得什么,而聽到他去世的消息,猛然間都感到了他存在的重要。我守坐在靈堂里,看著多少人來放聲大哭,聽著他們哭訴:“你走了,有什么事我給誰說呀?”的話,我欣慰著我的父親低微卻崇高,平凡而偉大。 在我小小的時候,我是害怕父親的,他對我的嚴厲使我產生懼怕,和他單獨在一起,我說不出一句話,極力想趕快逃脫。我戀愛的那陣,我的意見與父親不一致,那年月政治的味道特濃,他害怕女方的家庭成分影響了我,他罵我,打我,吼過我“滾”。在他的一生中,我什么都聽從他,唯那件事使他傷透了心。但隨著時代的變化,家庭出身已不再影響到個人的前途,但我的妻子并未記恨他,像女兒一樣孝敬他,他又反過來說我眼光比他準,逢人夸說兒媳的好處,在最后的幾年里每年都喜 歡來城中我的小家中住一個時期。但我在他面前,似乎一直長不大,直到我的孩子已經上小學了,一次他來城里,見面遞給我一支煙來吸,我才知道我成熟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同他商量。父親是一個普通的鄉村教師,又受家庭生計所累,他沒有高官顯祿的三朋,也沒有身纏萬貫的四友,對于我成為作家,社會上開始有些虛名后,他曾是得意和自豪過。他交識的同行和相好免不了向他恭賀,當然少不了向他討酒喝,父親在這時候是極其慷慨的,身上有多少錢就掏多少錢,喝就喝個酩酊大醉。以至后來,有人在哪里看見我發表了文章,就拿著去見父親索酒。他的酒量很大,原因一是“文革”中心情不好借酒消愁,二是后來為我的創作以酒得意,喝酒喝上了癮,在很 長的日子里天天都要喝的,但從不一人獨喝,總是吆喝許多人聚家痛飲,又一定要母親盡一切力量弄些好的飯菜招待。母親曾經抱怨:家里的好吃好喝全讓外人享用了!  我也為此生過他的氣,以我拒絕喝酒而抗議,父親真有一段時間也不喝酒了。一九八二年的春天,我因一批小說受到報刊的批評,壓力很大,但并未透露一絲消息給他。他聽人說了,專程趕三十里到縣城去翻報紙,熬煎得幾個晚上睡不著。我母親沒文化,不懂得寫文章的事,父親給她說的時候,她困得不時打噸,父親競生氣得罵母親。第二關搭車到城里見我,我的一些朋友恰在我那兒談論外界的批評文章,我怕父親聽見,讓他在另一間房內休息,等來客一走,他竟過來說:“你不要瞞我,事情我全知道了。沒事不要尋事,有了事就不要怕事。你還年輕,要吸取經驗教訓,路長著哩!”說著又返身去取了他帶來的一瓶酒,說:“來,咱父子都喝喝酒。”他先倒了一杯喝了,對我笑笑,就把杯子交給我。他笑得很苦,我忍不住眼睛紅了,這一次我 們父子都重新開戒,差不多喝了一瓶。  自那以后,父親又喝開酒了,但他從沒有喝過什么名酒。兩年半前我用稿費為他買了一瓶茅臺,正要托人捎回去,他卻來檢查病了,竟發現患的是胃癌。手術后,我說:“這酒你不能喝了,我留下來,等你將來病好了再喝。”我心里知道,父親怕 是再也喝不成了,如果到了最后不行的時候,一定讓他喝一口。在父親生命將息的第十天,我妻子陪送老人回老家,我讓把酒帶上。但當我回去后,父親已經去世了,酒還原封未動。妻說:父親回來后,湯水已經不能進,就是讓喝酒,一定腹內燒得難受,為了減少沒必要的痛苦,才沒有給父親喝。盛殮時,我流著淚把那瓶茅臺放在棺內,讓我的父親在另一個世界上再喝吧。如今,我的文章還在不斷地發表出版,我再也享受不到那一份特殊的祝賀了。  父親只活了六十六歲,他把年老體弱的母親留給我們,他把兩個尚未成家的小妹留給我們,他把家庭的重擔留給了從未擔過重的長子的我。對于父親的離去,我們悲痛欲絕,對于離去我們,父親更是不忍。當檢查得知癌細胞已廣泛轉移毫無醫治可能的結論時,我為了穩住父親的情緒,還總是接二連三地請一些醫生來給他治療,事先給醫生說好一定要表現出檢查認真,多說寬心話。我知道他們所開的藥全都是無濟于事的,但父親要服只得讓他服,當然是癥狀不減,且一日不濟一日,他說:“平呀,現在咋辦呀?”我能有什么辦法呀,父親。眼淚從我肚子里流走了,臉上還得安靜,說:“你年紀大了,只要心放寬靜養,病會好的。”說罷就不敢看他,趕忙借故別的事走到另一個房間去抹眼淚。后來他預感到了自己不行了,卻還是讓扶起來將那苦澀的藥面一大勺一大勺地吞在口里,強行咽下,但他躺下時已淚流滿面,一邊用手擦著一邊說:“你媽一輩子太苦,為了養活你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到現在還是 這樣。我只說她要比我先走了,我會把她照看得好好的……往后就靠你們了。還有你兩個妹妹……”  母親第一個哭起來,接著全家大哭,這是我們唯有的一次當著父親的面痛哭。我真擔心這一哭會使父親明白一切而加重他的負擔,但父親反倒勸慰我們,他照常要服藥,說他還要等著早已訂好的國慶節給小妹結婚的那一天,還叮嚀他來城前已給菜地的紅蘿卜澆了水,菜苗一定長得茂密,需要間一間。就在他去世的前五 天,他還要求母親去抓了兩付中草藥熬著喝。父親是極不甘心地離開了我們,他一直是在悲苦和疼痛中掙扎,我那時真希望他是個哲學家或是個基督教徒,能透悟人生,能將死自認為一種解脫,但父親是位實實在在的為生活所累了一生的平民,他的清醒的痛苦的逝去使我心靈不得安寧。當得知他在最后一刻終于綻出一個微笑,我的心多多少少安妥了一些。可以告慰父親的是,母親在悲苦中總算挺了過來,我們兄妹都一下子更加成熟, 什么事都處理得很好。小妹的婚事原準備推遲,但為了父親靈魂的安息,如期舉力,且辦得十分圓滿。這個家庭沒有了父親并沒有散落,為了父親,我們都在努力地活著。  按照鄉間風俗,在父親下葬之后,我們兄妹接連數天的黃昏去墳上燒紙和燃火,名曰:“打怕怕”,為的是不讓父親一人在山坡上孤單害怕。冥紙和麥草燃起,灰屑如黑色的蝴蝶滿天飛舞,我們給父親說著話,讓他安息,說在這面黃土坡上有 我的爺爺奶奶,有我的大伯,有我村更多的長輩,父親是不會孤單的,也不必感到孤單,這面黃土坡離他修建的那一院房子不遠,他還是極容易來家中看看;而我們更是永遠忘不了他,會時常來探望他的。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有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北京到徐州,打算跟著父親奔喪回家。到徐州見著父親,看見滿院狼籍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父親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回家變賣典質,父親還了虧空﹔又借錢辦了喪事。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慘淡,一半為了喪事,一半為了父親賦閑。喪事完畢,父親要到南京謀事,我也要回到北京念書,我們便同行。  到南京時,有朋友約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須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車北去。父親因為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旅館里一個熟識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茶房,甚是仔細。但他終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貼;頗躊躇了一會。其實我那年已二十歲,北京已來往過兩三次,是沒有什么要緊的了。他躊躇了一會,終于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我兩三回勸他不必去,他只說,「不要緊,他們去不好!」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著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腳夫行些小費,才可過去。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于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  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座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托茶房好好照應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得錢,托他們直是白托!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嗎?唉,我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拍拍衣上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www.lz13.cn)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里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里,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立支持,做了許多大事。哪知老境卻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吁于中,自然要發之于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不見,他終于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兒子。  我北來后,他寫了一封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1925年10月在北京 賈平凹作品_賈平凹散文集 賈平凹:寫給母親 賈平凹:回憶我的母親 賈平凹:孤獨的走向未來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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